异国寒秋寄哀思
怀念范老师
张杨
(芝加哥大学社会学博士生 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04级本科毕业生 294俄罗斯专享会08级硕士毕业生)
2010年11月13日的早晨(北京时间的13日晚上),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浏览国内新闻,突然一行文字映入眼帘:“人民日报社原总编辑范敬宜逝世”。什么?范老师走了!是的,冷冰冰的新闻告诉自己这个无情的事实。美国中部秋天的早晨是寒冷的,房间的空气也凝固了,我呆如木鸡……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身在海外,与祖国仿佛隔了一个时空,我依然不愿相信范老师已经离开;只有当打开人民网和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网站,看到范老师身前故交和清华师生的悼念文章,以及网站上缓缓闪过的范老师的照片时,我才一次又一次的被拖回到现实,拖回到相隔万里的北京,拖回到范老师和我们特别是自己在一起的历历往事,最终拖回到范老师走了的这个残酷事实——而泪水,竟是止不住的一次又一次往下流。
范老师走了,离开我们四天了……
最后一次见到范老师,是在今年六月暑假回国探亲时。又一次和范老师相约在清香林茶楼,跟他聊起在美国的学习、生活情况,聊起自己的思想变化,聊起对中国和世界的认识,也抛出一些让我困惑的问题让他点拨——我们总是这样海阔天空的聊。他也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就像我在2008年出国以前一样,也像他对周围的其他年轻人一样——他的最后8年,就是这样献给了一群懵懂、热情、思维活跃的年轻人,伴随着我们的成长。他努力给我们分享他的人生经验和才华,也从我们日渐成熟的思想和脚踏实地的工作中得到最大的欢乐。现在想来,我们最后的这次见面,范老师应该是高兴的,高兴地看到了我的变化。我在美国也曾经和他多次电话交流,他的言传身教帮助我思考问题的不断深化。
和大部分清华大学新闻零的同学一样,我和范老师相识在2003年,《新闻评论》的课堂上。正如很多同学在怀念范老师的文字中回忆的,范老师每堂课都会详细备课,清笔誊写十几页的授课讲稿。他以他在报纸工作几十年,特别是担任两大报纸总编辑的人生经验,教给我们很多立身、立德、立言的道理,审时度势的分析能力,在日常生活中学习和实践的人生智慧。年过七旬的范老师还会认真批改每一位同学的作业。我就是因为一篇习作得到范老师的欣赏,而成为了范老师的忘年交。在后来的五年里,我经常去他的办公室或者清香林茶楼跟他聊天。每当我遇到任何困惑,范老师都会用他一贯的和风细雨式的谈话,让我用心的观察,用心的实践。
范老师出身名门,诗书画三绝。我也喜欢中国的诗词,所以经常向范老师请教,和范老师做了诗友。在我和范老师唱和的诗歌中,有一首是我和他离开《人民日报》时所作的七律《告别人民日报诸同志》:“五载共舟情至深,骊歌一曲意难分。风晨雨夕赖相持,剑气箫心喜共鸣。虽有豪情胜旧日,愧无佳绩酬知音。唯将一语寄朋辈,海阔天空任纵横”。有感于他退休之后再次投身新闻教育事业,所以赠诗:“人生七十犹青春,长记仲夷气纵横。亦儒亦侠亦温雅,可书可赋可丹青。天涯几度文人梦,京国常怀黎庶情。既有豪心胜旧日,通灵箫剑定重鸣!”(注:范老师特别喜欢龚自珍的诗歌,所谓箫剑,正是来自龚自珍的诗:“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范老师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把所有心血献给新闻教育事业,献给清华新闻与传播学院,特别是献给我们这些年轻的学子。箫剑和鸣,奏出了人生又一个精彩的篇章。
就在今年六月清香林茶楼的聚会里,我把自己在美国求学这两年写的一些诗让范老师指点。范老师不喜欢我那些怀念故土故人而过于儿女情长的句子,而独独欣赏其中一首《书志》的诗,认为里面有年轻人的朝气:“读书何苦地球西?游学先贤皆吾师。日作夜归还似旧,晨钟暮鼓不同时。密湖水广终非海,芝大楼高岂足奇!十载若掘井九仞,万山难遮水一溪”。(注:密湖是芝加哥旁边的密歇根湖)。范老师期盼着他的充满朝气的弟子们在各行各业“十载若掘井九仞,万山难遮水一溪”。可是,上苍给他的时间太短了,他竟匆匆驾鹤西游——虽然从清华老师的回忆中可以看到,他走得从容、安详、豁达、洒脱,就像他一生的人生态度一样。我不仅想起了范老师先祖范仲淹祭严子陵的名篇:“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这几句话,送给魂归云山的范老师,不是最合适的吗?
最后,谨以一诗一联送别报人、老师、诗友、神交范老师:
痛悼范师
七十九年如一日,箫心剑气献炎黄。
天公夺命缘何事?范翁报魂归故乡。
万里同悲肠俱断,百身莫赎泪千行。
满园桃李峥嵘日,告慰九泉不敢忘。
敬挽范公
千年世家,三绝才子,箫心剑气,亦儒亦侠,今朝已辞亲朋去;
百载风雨,半生报人,江湖庙堂,忧国忧民,来世再续记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