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创新、政策试验与政策扩散是当代经济学、政治学和公共管理学的前沿研究领域，也是当前世界公共政策实践的重要趋势。中国的政策创新、地方试验、经验推广被认为是推动中国发展奇迹和政治适应性的重要制度基础。但是，中国的政策试验具有怎样的特点？中国的政策创新如何在社会福利领域中建立并扩散？中国特殊的制度因素如何形塑中国特色的地方试验、创新与扩散机制？学界对这些问题的关注仍然有限。
清华公管学院教授朱旭峰近期在Governance, PSJ, JCPA三本著名国际期刊发表系列论文，全方面揭示中国特色的地方试验、创新与扩散机制。
朱旭峰与首都师范大学的合作者赵慧合著的研究论文Experimentalist Governance with Interactive Central–Local Relations: Making New Pension Policies in China（央地互动视角下的试验主义治理：中国养老金改革中的政策制定）被国际著名学术杂志Policy Studies Journal接收。本文建立了一个央地互动下的试验主义治理的理论框架，以此探索中国社会福利领域的政策试验机制。中国特色试验主义治理的独特性和复杂性主要植根于以下三个因素：政策目标和政策手段由中央和地方政府在互动下分别形成；中央政府关心政权合法性及权威性的维护；政策试点评估主要依靠地方政府向中央的反馈。本文在经典的“分层制试验”模型的基础上，进一步概念化了中国试验主义治理的三种新模式，即“对比性试验”、“选择性认可”和“适应性协调”，并通过中国分别针对公职人员、城镇企业职工、农村居民和农民工四类群体的养老金政策进行比较案例研究。本文不仅有助于探索中国地方政策实验的具体机制，也为了解其他国家的试验主义治理以及拓展公共政策理论提供了新的分析框架。
朱旭峰与赵慧合著的另一篇研究论文Recognition of Innovation and Diffusion of Welfare Policy: Alleviating Urban Poverty in Chinese Cities during Fiscal Recentralization（创新认可与福利政策扩散：财政再集权时期的中国城市减贫政策）被国际著名学术杂志Governance接收。论文探讨了创新扩散、财政再集权以及威权体制下的福利制度三者之间的复杂机理。文章指出，地方政府通过福利政策创新吸引中央政府的关注，中央政府通过发布中央行政信号认可地方自发的政策创新。在1994年中国分税制改革开始的财政再集权时期，财政依赖度较高的城市会比财政依赖度较低的城市更加积极地采纳福利政策创新以获得潜在的财政转移回报。进而，中央政府对地方政策创新认可的信号能够促使所有城市积极贯彻中央号召，但由此也导致了该政策采纳行为丧失了其原有的“创新性”。地方政府也就失去了希望通过采纳该政策创新以获得上级政府关注的动力。因而地方政府财政依赖度对政策创新的影响发生了反转——当中央颁布认可并推广某项政策创新的文件后，财政依赖度较高的城市反而比财政依赖度低的城市不愿意采纳该福利政策。文章以1993-1999年间城市低保政策在全国的建立过程为例，对上述动态扩散的理论进行了实证检验。文章的贡献还在于加深了对政策扩散中的政府间关系以及中国地方政府的社会政策创新逻辑等理论问题的理解。
朱旭峰独著的研究论文Executive Entrepreneurship, Career Mobility and the Transfer of Policy Paradigms（执政者企业家精神、职业流动和政策范式的转移）被国际比较政策研究论坛会刊Journal of Comparative Policy Analysis接收。在创新扩散研究领域，官员在不同区域间的职业流动对政策扩散的影响很少被提及。这是因为以往的大部分研究都基于美国或其他西方国家案例，而那些国家的地方官员被牢牢德捆绑在自己的选区。在中国，中央政府经常纵向和横向地调动地方官员。这为我们研究官员流动对政策扩散的影响提供了理想制度环境。本文指出，通过职业流动，中国地方领导被激发出更强的企业家精神并更有动力传播他们在过去辖区内的一系列政策理念、政策目标和政策工具（这些可以被统称为“政策范式”）。本文采用“最小可能性”（least-likely case）的单案例研究设计，开展案例内比较研究（within-case comparative analysis）来验证上述理论。本文选择曾经是中国最有争议性的地方官员仇和的职业流动为案例，考察随着他的职业流动所带来的不同领域的政策范式在他所任职地区之间的传播。仇和已因腐败案件入狱，他的一些做法被证明失败而终止，而他提出的河长制等另一些政策想法却在中国得到广泛推广。中国官员流动带来的地区间政策范式转移的现象并不是个案。官员流动促进了基于不同范式的政策创新在中国各地生长，它们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本研究揭示了，中国政府将地方政府作为“政策范式实验室”，利用官员流动以测试不同政策范式的有效性和适应性，从而使得单一制的中国却充满活力和多样性。
论文：
1. Zhu, Xufeng & Hui Zhao, Experimentalist Governance with Interactive Central–Local Relations: Making New Pension Policies in China, Policy Studies Journal (SSCI), Forthcoming.
2. Zhu, Xufeng & Hui Zhao, Recognition of Innovation and Diffusion of Welfare Policy: Alleviating Urban Poverty in Chinese Cities during Fiscal Recentralization, Governance (SSCI), Forthcoming.
3. Zhu, Xufeng. Executive Entrepreneurship, Career Mobility and the Transfer of Policy Paradigms, Journal of Comparative Policy Analysis (SSCI), Forthcoming.
